备忘录

我的愿望是:不存在

不知道什么时候问题开始出现了,或许是五月份,或许晚一点。每当我面对其他围绕在她身边的人的时候,那种恐惧又贴了上来。还有那种恶心,就像有一个猥琐又高大的男人突然涌到你身后,紧紧连在你背后一样。你可以闻到他的干臭的呼吸,听到他恶劣却自傲的从喉咙里发出的气音。

无关其他,只是恐惧和恶心而已。

我知道来源于什么,来源于一个绝望的雨天的午后,在教学楼的后面的空地上。

自那以后,那天发生的事情就成为了定期出现,贴在我背后的猥琐又高大的男人。


我迫切地想要解决掉那件事。我坚定地认为那件事是我挣脱枷锁自由地同她在太阳下呼吸的关键。我要去解决掉它,越快越好。我这样想。但我其实很清楚我现在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解决它,我那时正感觉自己在坠离她的边缘,我唯一的力量来源,她,能给我的力量在减弱。不,是我能接收到的力量在变少。然而我忽视了这一点。



于是我那么做了。

我去找任任,跟她说我要讲一件我认为给我带来了创伤的事。她开始安慰,鼓励我。她说,每个人都有创伤。这些创伤有时候被忘记了但影响还在,有时候不需要被想起也可以治愈。然后她开始等待。等待我说。

她说,如果这一次不说出来也没关系。我们先试一试。她就像往常一样坐在她的座位上,看着我。

一直看着我。

她知道我不想说,但我一定会说的。就像我一定会失败一样。这场博弈我一定会失败。我一定会告诉她,在她面前泣不成声说不出连贯的句子,请求她的安慰和帮助。


我说完了。

她说,他们真的很可恶,我现在很想给他们每个人都狠狠来一拳。

我回避她的目光,感觉一阵恶心。

她说,我刚刚看到你说的时候,你的手紧紧扣在一起,指甲掐着你的手被忍着不哭。我真的很心痛。那个无助和绝望的样子真的很让我心疼。

我想捂住我的耳朵,我想尖叫,我想干呕。实际上我那么做了。我死死盯着房间的木地板,我看到我坐在地上,头发凌乱,被泪水粘在脸上、嘴边,哭得发不出声音。

她说,我们很感谢你的坦白,很感谢你的勇敢,很感谢你说出来。

我觉得我已经死掉了,我被钉在这张舒适、柔软的沙发上。我已经没力气呕吐和尖叫了。

她说,这个事情很严重,我需要告诉你的妈妈,可以吗?


妈妈就在外面等着。


后来她说,我想要爸爸也知道这件事,好吗?


在那张静静躺在我家餐厅里的碎花布罩着的餐桌前,他们坐在一起,一起看着我,说,对不起,爸爸妈妈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。

可是,为什么那时候你不告诉我们呢?



我知道我不会再好起来了。一切都从我对任任说出第一句话后开始腐烂发臭,那些我这么多年来都在努力擦去的贴在我身上的黏腥的泥土,如今又全数裹了上来。

我知道一开始就注定会是这样的。我不会得到我想要的救援,我所做的只是彻底的,对自己的背叛。

我不想对任何人说,除了她,除了我的神父。

我想象过很多次,我因此站不直了忍不住了,我崩溃在她的怀里,我将所有往事砸向她,然后我得到安息。甚至甜蜜的幸福。

可是又为什么,要是她来承住我的肮脏和罪过呢?那太重了。

我不能让事情变成那样,我不能让一个也许自己也在岸边挣扎的人去拯救溺水的人。更何况那是我爱的人。

为什么我的爱指向替自己寻找救赎呢?我对她的喜欢或是爱除了这份自私就再无其他了吗?

而且现在看来,我无法从任何别的方法让自己变得完整些。我退缩了,我不再看心理医生了,我不再想和父母说话。我开始逃,疯狂地逃。

我只想将这件事同她讲,这件可怕的,恶心的事。



那成了我整个夏天都被噩梦笼罩的祸根,但事实上我认为我才是噩梦最大的根源。我一直在把责任推到那件事上,罪魁祸首是我才对。我可以走出来,可是我没有做到。



所以那天,我对任任说了什么呢。


我说,

他们逼我吃蚯蚓。

他们逼我吃从地上捡起来的蚯蚓。

评论

热度(2)